作者:江西省萍乡市安源区安源镇 吴卉(大学二年级)
整理教师:乔俊文 点评教师:李银宏、王思捷、乔俊文
闹钟响后的第二分钟,我睁开了双眼。伸手将头顶的窗户打开,隔着蚊帐,外面是我看不清的还未亮起来的天。一阵寒冷的气息从外面侵袭而来,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,高三的一天又开始了。
起来洗漱时,四周静悄悄的。水流成线,从我的指尖轻轻流逝。此时的校园沉静得像永远睡去的老人,似乎已经经历了尘世间太多纷纷扰扰,终于伤心得消失了一切声音,连喘息都是多余的。
走出宿舍大楼的一瞬间,垃圾车轰隆而过,车灯摇晃着把楼前的一排树照亮,可是树们很快又黯淡了下去,重新融进黑夜,恢复了它们的寂静。路灯微弱的光将这排树的影子投于地上,于是影子和树一起,寂静地站了一夜——哦,不,是无数个像这样寂静的夜,并且它们要永远这样站下去:它们的历史要比我长远许多,它们的未来也要比我长远许多,对于这些树、树影和灯来说,它们和整个校园的历史一样久,甚至更久,它们更像一群见证者,见证着这所学校的兴衰荣辱,物是人非。在这些光与影的记忆中,有无数或喜悦或忧愁的身影在它们身旁经过,有无数张或快乐或悲痛的面孔从它们的岁月里晃过,亦有无数或匆匆或安闲的脚步从它们的寂静中踏过。那些人怀着成功的欣喜走出了这里,或者咽着失败的泪水走出了这里,总之就是走了。没有人会来与它们告别,因为他们来这里,不就是为了离开这里么?遥远的梦想被放在了异国他乡,他们拼命去靠近他们的梦想,去追逐他们绚丽的梦,不知不觉,人们便渐渐遗忘了这群母校的光影。这群见证者们忧郁地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退出它们的生命。等到有一天,树们轰然倒塌了,灯们锈迹斑斑了,人们便连它们的影子也找不见了。它们全部消失在了时光中。
天上只有一轮孤单的月,树的枝叶模糊得像陈旧的照片,即将要被岁月遗忘了。我鼻子酸酸的,冷风迎面而来,我抱紧英语书,快步赶往高三的教学楼。夏天的黎明还是很冷啊,是因为有台风的关系吗?我想起高一那会儿,夏天常会有台风带来狂风骤雨。每吹一次风,大成殿那棵最古老的拐枣树便稀里哗啦地掉叶子,而我们常常在风雨后的晴天里带着扫帚去清理那些枯枝落叶。那时的空气大约是清新的,拐枣树的下面满满的铺了一层叶子,像是拐枣树哭泣之后,忘了重新整理妆容。而现在,那棵********的拐枣,正在那里孤独地望着黑沉沉的天,没有人给它打扫落叶,它的妆容也许更加零乱。我在校园的另一边,有亮光的地方,翻开英语单词,开始新一天的学习——或者说是复习——高三的生活就是在紧张的复习中开始的,面对血淋淋的现实,谁还有空去理会一棵拐枣的孤独呢?比起宿舍楼前那排树,它也许更加孤独,因为那些树有灯的支撑,而它只有那轮半残的月。它的影子更加孤独,因为它的历史更加久远,没有哪盏灯能陪伴它走过那么久远的历史。比起那些含泪离去的人们,它也许更加忧伤,因为仰望它的人来了无数,走了无数。有些人提着灯来,提着灯走了;有些人提着灯来,灭了灯走了。它和它的影子,一起看着灯亮灯灭。
晚上的树最孤独,学校有许多的树,在每一幢楼前楼后。晚上不会有人跑到黑暗的阴影里跟它们说话聊天——甚至白天也不会有人跟它们说话聊天,它们是学校里一个最孤寂的群体。也许白天还会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和明亮的光线,但到了晚上,连声音都消失了。路灯昏暗的光线把一切都变得浸满悲伤,于是树只有与它的影子作伴。树和它的影,已走过了如此悠长的岁月,可是从来没有人来跟它们说话。人们在离开时都忘了跟它们告别,甚至忘了它们的存在。高考结束的铃声打响时,人们带着喜怒哀乐、辛酸苦辣收拾各自的行囊,然后踏上远去的路,匆匆在青春舞台上谢幕。此时的人们,有如释重负的轻快,有追悔莫及的痛心,却没有人想起那些沉在黑暗里的树们。
随着路灯的齐齐熄灭,高三教学楼里一盏盏更为明亮的灯亮起来,光芒四射,打破了黑暗的寂静。我合上书,沿着高二教学楼前的林荫道慢慢向高三走去。在尽头处,我不经意一回头,猛地发现:这条道,边上两排树的枝杈纵横交错,竟像是一条深邃的时光隧道。忽然想起一句话:
你笑着说“你好”,然后走进了时光深处。
可是我们都忘了说再见。
我们是下一批。
后记:这篇文章写于高三最后一个学期,即将离开母校的日子。当时写给自己看的文章,现在重新忆起当时的的情景,仍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那些斑驳的树影及隐隐约约的灯光。谨以此文作为一种怀念。
乔俊文评语:树们并不孤独,因为有你理解它们的孤独,孤独的是人。孤独的人独面时光的孤独,是一种深沉的情怀,清冷而美。
李银宏评语:文笔优美,引人深思。望您继续努力,永攀新高。
王思捷评语:清晨的校园,寂静又奇妙的感觉,似曾相识,很多留恋